昨雨中送别“浙江的林巧稚”刘天香
家属说，这是101岁奶奶的喜糖，请收下

糖在手中，泪如雨下

　　昨日清晨一场大雨，把杭州变成了洒泪的杭州。上午10点刚过，杭州市殡仪馆，一位耄耋老人，大半条裤子已被雨水打得浸湿，她驼着背，黑色衣裤上别着已经被打湿的小白花，被家人扶着，踉踉跄跄扑进告别会现场。“刘医生，我来晚了，我来送送你……”被千余人挤得满满当当的告别大厅，人群自动让出一条夹缝，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到前排，老泪纵横。

　　黄白菊花、百合花、兰花簇拥着一位安详闭目、身披党旗的老人——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的创始人、首任院长、国家一级教授、101岁老人刘天香。

　　今年4月份，她在病床上接受治疗时，还时时关心支持妇产科学临床、教学和科研工作，为激励医院年轻医师认真工作、刻苦学习、奋发成才、报效国家，特在医院捐资设立“刘天香奖”，今年开始评选。

　　一边敌机轰炸，一边为人接生

　　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，如泣如诉。从一位妇保医生的口中得知，刚才这位迟到的年迈老人，是刘教授生前的一位病人，联系了几十年，成了老朋友。她冒着瓢泼大雨赶到远在城西的殡仪馆，这场景感染了每一个到场的老朋友、老同事、病人、医院晚辈。

　　花圈摆满告别厅，告别会主持人、浙大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院长黄荷凤追忆着老人的生平，众人的思绪穿过泛黄的时光旧历，回到半个多世纪以前。

　　刘教授最早从事妇产科医生工作，几乎都是在枪林弹雨中。记者清晰记得她生前100岁时接受本报采访时的笑容：“那时候是战争年代，有的农民在田里也会生孩子，出现难产了我们都要赶去接生，随叫随到，有时候这边在接生，头顶上还有日本飞机在轰炸。虽然条件简陋，但女人生孩子是件很伟大的事，也很神圣。”

　　省妇保首任院长，亲手迎接5万多个生命

　　抗战胜利后，刘教授从南京辗转来到杭州做妇产科医生。1954年，她参与组建成立了浙江省妇女保健院，任院长。

　　她是浙江省最早开展宫外孕手术和剖腹产手术的妇产科医生。当年，刘教授遇到的第一个宫外孕病人，送到医院时已经因为大出血昏迷不醒。腹腔打开，里面都是血，但当时没有血浆供输血。刘教授因陋就简，抽出病人腹腔中的血，过滤两次，再进行消毒，输回虚弱的病人体内。输回了1000毫升血液后，将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。

　　第一个剖腹产病人是个妊娠期高血压引发的子痫孕妇。病人到医院时已昏迷，不手术，母子都不保了。孕妇的丈夫跪在手术室外不停磕头。刘教授决心尝试剖腹产。最后拿来医学书，照本宣科地给孕妇麻醉、切口、取胎儿……是个男孩，母子平安！

　　但这一家人穷得无钱付医药费，刘教授又悄悄给他们争取了免费诊治名额。她戏称“这是我给自己付的剖腹产‘学费’。”

　　当时，妇产科学界流传着“北有林巧稚，南有刘天香”的说法。她一生中，亲自为成千上万的妇女治过病，甚至为不少母女二代人接过生。她用一双灵巧的手，迎接5万多个小生命来到人间。许多婴儿是她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。

　　这是奶奶的喜糖，请收下

　　在老人遗体前深深三鞠躬后，记者仿佛回到了老人过百岁诞辰时，她那阳光的笑容和开朗的性格，曾深深感染记者。

　　那一年，赶在百寿之前，刘教授到医院换了一台新的心脏起搏器。“我要争取活到120岁！”看上去很文静的刘教授，说话却中气十足。陪伴她来医院的儿媳妇说：“老人80岁才退休，现在在家里也闲不住，常常问我医院的事情。”刘教授希望本报记者转告广大读者：“做女人的，把孩子生好，把心态放平，把生活过滋润，就可以长寿的。”

　　刘教授的儿子说，母亲出生在清朝末年，人生整整跨越了一个世纪，她不仅从小目睹了旧社会妇女地位的低贱，而且也看到了妇女因疾病和分娩所带来的巨大痛苦，这也使得她决心选择妇产科医生作为自己的终身职业。

　　深深鞠躬后，走出告别厅，天已放亮，雨却未停。家属递上一袋喜糖说：“这是奶奶的喜糖，请收下。”

糖在手中，泪如雨下。

来源：钱江晚报2009年7月25日A12版，作者：王蕊、孙美燕